作者:方敏兒
要詮釋孫國娟的作品-單人床雙人床,不期然會令人進入‘女性主義’的國度內,但是這次我會加上一個‘後’字爲‘後女性主義’才繼續這次文字加視覺的旅程。雖然這個以西方角度出發的詞彙,並不能完全剖析一個擁有北朝鮮血統的中國女藝術家作品,但女性主義與之後的第三浪潮的女性主義-亦名‘後女性主義’,其根本訴求亦有一直應用于不同種族不同國籍,在不同階段的女性,爲自己身處的社會中以作一反擊點。
後女性主義當中一個重要論點,不再像過往以西方白人爲首爭取女性受平等對待爲軸心,進而表達現代女性已得到平等待遇,並已有掌控著自己的選擇與命運的權利,二零零零年鮑加拿在 “第三浪潮的女性主義之宣言”內提及現代女性已拒絕被形容為女性主義者又名男女平等主義者(feminist),因為在社會上,經濟上或教育上女性己得到認同之下,這名詞反更局限了女性的地位,相反她們現在更享受著自己的性別與身份,這成為一股勢力與力量。
與後女性義的方向吻合的是孫國娟的作品表達出女性回歸到完全由自身情感中出發。孫國娟雖然自出生以來一直居住在中國,但由于父親的家鄉在北朝鮮,她的兄長也相繼回鄉生活,北朝鮮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在這成長背景下,再加上自己的經歷,使孫國娟更强烈地表達女性對自我的認同。
孫國娟自二零零零年開始便利用裝置藝術這種形式去創作,包括“單人床雙人床”這件有關女性對自身一個重要抉擇的作品。由於此形式是沒有任何空間、時間或媒介限制的,這正配合到很多女性藝術家如孫國娟那崇尚絕對自主、無任何約束的思想方向。
這個作品中是表達女性自身無可逃避的一個重要關口,那便是對獨身的依戀但亦對婚姻的期待與猶豫。無論選擇一人行的獨立自主,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走向傳統婚姻下的愛情二人行,對一個女性來說其實都充滿了甜蜜的誘惑。而鋪満在整個作品之上的白糖也是一關鍵,這充滿女性情質、譬喻甜蜜的糖在牢牢地佈滿在分別代表一個人與兩人行的房間中的每件物件上,表面上是充滿著甜蜜的印記,但驟眼看,你却反而感受到似是被塵封了的意味,好象甜蜜是一個已逝去的歷史,反而令人感覺神傷。巧合兼諷刺的是這作品除了將它拍攝下來成爲‘歷史’之外,整個作品都需要在展覽後扔掉,並不能再保全下去,那像也暗喻著甜蜜也是不能持久的。另外,作品中也烙印著各種在生活中令人傷感的懷念,如每件物件都會在地上出現以‘糖’所做成的‘陰影’。
以另一角度看,作品內的兩個房間也像在反映孫國娟作為女性身處於中國社會中(及見識過北朝鮮男女極不平等對待)的一個典型男權主導之婚姻世界與另一個完完全全由女性自主的獨身世界之間的猶豫──斷開兩邊的婚紗便像是在兩者中的考量。而置于房間中的花與花的陰影也似乎表達了孫國娟本身對兩者立場的不同意見,雖仍有被男權主導下的社會包袱,同時亦絕對嚮往一人生活的逍遙自在,這作品也揭示了孫國娟在兩者之間其實已擁有絕對的選擇權。
這個處境也正可引申出後女性主義的一個疑問,跨越過女性為男性的附屬品的極不平等待遇年代,並已進入女性可獨立自主的時代後,到現在,後女性主義的位置當如何定位呢! 正如鮑加拿在受訪中女性己絕對有權利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或打破固有的建制包括選擇單身與經濟獨立。 當然有部份例如身處中國但選擇獨身的女士,或仍會感覺到社會上的一些壓力,所以有部份女性希望繼續爲女性爭取到所有方面都要與男士們完全平等,是理所當然的。
事實上,依據後女性主義的發展方向,現今女性只要是自己選擇去做的,便不應被社會定格。例如有的母親十月懷胎後選擇專心照料與自己骨肉相連的孩子,也可以是女性來自本性的個人選擇,地位實不比單身獨立女強人為低,有的甚至二為一體成為單身女強人媽媽,各爲其主。而孫國娟的作品便正正反映著一個女性走在時代前端的明燈。
以當今的情况,男女己過了追求完全公平,相互競爭的時代了!其實男女的生理與心理狀態原是大不相同,男女之間的關係與地位本是互補的。不過當然世界上仍有不少地方,如中國大陸內,女性的地位在不同區域仍有很大的差異,並有改善的需要,但如中國香港,近年香港女性與單身女性的人口比例均相繼提高,同樣,女性在當地的地位甚至己邁向超越男女平等的界線,女權主導的家庭與工作環境在當地比比皆是,典型例子是過去幾年均有舉辦的香港男士選舉,選舉中男士已徹底成為被觀賞的物件及寵物,女性擔當著主導者的位置。但是若建基於創造一個健康和諧的社會下,女性為主導的發展方向其實同樣會衍生出一些疑問,例如男女人口比例不平衡、男性的社會地位或會(或已經?)因女强人與女權的強勢發展而受威脅?如果後女性主義繼續發展與追求到極致的話,那最後是否真的會有終極烏托邦的出現呢!定還是將又有另一些問題會湧現!例如男性主義或後男性主義的崛起。
方敏兒出生於香港,自小接受英國殖民地式教育,並選擇留學英國研究中國美術史與當代藝術,之後對中國文化愈感興趣與使命感。愈十年的藝術行政經驗,曾策劃多個當代藝術展覽及撰寫有關文章,現已移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