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孟京辉这个名字,就会和先锋戏剧、实验戏剧、小剧场戏剧等另类戏剧联系起来,他俨然已经是戏剧票房的招牌人物。出生于1964年的孟京辉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因为际遇了话剧《推销员之死》一夜没睡,认定了戏剧就是自己一生将为之献身的事业,1988年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1993年进入中央实验话剧院做导演至今。从1980年代至今整30年,恰好是孟京辉实验戏剧的三个不同阶段。
1980年代文化思潮风起云涌——“探索戏剧”
从上个世纪初期,舶来的话剧以“爱美剧”的面貌出现在中国,三四十年代便是紧跟时代的《放下你的鞭子》,尔后是我们自己的话剧《茶馆》,接着样板戏,然后就是百花齐放的1980年代各种戏剧流派纷纷登场,以1982年林兆华导演的《绝对信号》为标志,进入探索戏剧时期。上世纪80年代所有的导演和舞台美术家,吸收了许多西方的东西,眼界大开,最大的特点就是吸收外国的手法、外国的呈现方式和对待世界的基本态度,把70年代舞台沉闷的视觉和听觉形象一扫而光,搬演外国名剧变成了中国戏剧舞台的一个组成部分。此时,孟京辉主演了牟森执导的《犀牛》(1987年)、《士兵的故事》(1988年)。这一时期的文化狂热培育了一代戏剧导演的离经叛道。
1990年代戏剧危机——“实验戏剧”
实验话剧是相对于传统话剧而言的,指的是戏剧结构和表现方法区别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体系的话剧,具体地说,在中国,先锋派戏剧、布莱希特的叙事剧、荒诞派戏剧被视为实验话剧,这些颇具另类色彩的戏剧流派因其激进的姿态也被统称作先锋派戏剧。实验话剧因为大胆地采用颠覆传统戏剧的表现手法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同时它也注重保留传统戏剧中一些积极的成分,在舞台上既有欢笑,也有讽刺,更重要的是既有诗情又有批判。
1990年,孟京辉执导品特名剧《升降机》,终于步入与林兆华、牟森并肩的实验戏剧名导行列。实验戏剧必须谨慎地做好每一步工作,避免创作中途夭折。贫困、小众、看不懂几乎就是实验戏剧的同义词。上世纪90年代初期,做戏似乎还容易些,到1994年以后,戏剧危机加重,原本戏剧的拥趸转而投向电视、电影等其他艺术怀抱,戏剧成了真正的弱势,而实验戏剧则成了弱势中的弱势,很多导演的戏只能得到外国基金会的赞助,在外国演,在外国得奖,孟京辉最穷的时候家里只有一辆破自行车。而这一时期,孟京辉一贯的坚持使得他在业界影响日益壮大。1991年执导《秃头歌女》、《等待戈多》,1992年创作《思凡》,1993年执导《阳台》,1994年《我爱×××》,1995年《放下你的鞭子沃伊采克》,1996年《阿Q同志》,1997年《爱情蚂蚁》,1998年《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1999年《恋爱的犀牛》、《盗版浮士德》……这一系列的创作年表,充分表明他对实验戏剧的热爱,并且选择戏剧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矢志不移。因为就在这样的年表中,有多少导演因为失败而出走戏剧界,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导演浅尝辄止,因为实验的纯粹和艺术性与外面世界的精彩和诱惑的强烈对比。一场投入全部激情和才华的戏剧,观众只有几十人;一台戏只能演出两场,所有的观众都是主创人员打电话一个一个地请来;逐渐拥有自己的观众群,1万,1万5,2万,成为白领小资生活的时尚标牌……整整走了10年。
孟京辉所倡导的实验戏剧在上世纪50年代的德国,在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在70年代的日本,在80年代的中国台湾和韩国,在90年代的中国,有一个一脉相承的关系。实验话剧的存在意义远不止于它的艺术创新,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还代表着激进的思想,永远反映那些因不满足现实而期待更美好的社会的理想。作为实验话剧的创作者,不仅需要拥有大量丰富的戏剧理论,还应该有美学、观众心理学和传媒学等新市场观念。一出成功的实验话剧,应该拥有的元素包括:极强的形式感,出色但并非豪华的舞台美术、睿智的演员以及挑剔的观众。孟京辉在国外获奖无数,但他认为自己在德国的影响还什么都不是。
新世纪十年:与市场亲密接触
新世纪戏剧迎来新时代。孟京辉以《臭虫》(2000年)、《关于爱情归宿的最新观念》(2002年)、《琥珀》(2005年)、《镜花水月》(2006年)、《两只狗的生活意见》(2007年)、《爱比死更冷酷》(2008年)、《空中花园谋杀案》(2009年)等剧,与文化市场衔接,与大众亲密接触,甚至有些剧目进入了大剧场。不是所有的剧目都赢得掌声,不是所有的观众都能看懂。但是,正是孟京辉的先锋脚步构成了中国当代话剧不可或缺的一面旗帜。
从1999年首演以来,截至2009年9月《恋爱的犀牛》演出了260场,观众20万人次,演员换了4茬。《恋爱的犀牛》不仅是年轻人的“爱情圣经”,也是戏剧界永葆青春的神话。新一轮《恋爱的犀牛》的演出,不仅起用新演员,还有很多新创造,比如重新布置的舞台、开头的打击乐,比如装置艺术、视频、电子乐的运用,还有话剧高潮时涌出的三十多吨的水……除了《雷雨》,《恋爱的犀牛》是大学生排演次数最多的剧目。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渗透力,一种无法说清的理想,一种坚定的姿态和一种鲜明的立场,从边缘到主流的递进,从单调到丰富的剧场呈现,实验戏剧像一针强烈的兴奋剂,激活了中国业以复苏的戏剧舞台。不是所有的实验都有所建树,但近现代戏剧史上的每个里程碑又无不是当年的“实验戏剧”。
2008年,好事接连而至:孟京辉寻找了十几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剧场——蜂巢剧场,复排《恋爱的犀牛》,《先锋戏剧档案》再版。但是,在话剧卖不出票的时候,他曾一场接一场到大学里讲座,培养观众,建立自己的票务网;装修蜂巢剧场时自己事必躬亲,做监工,为的就是观众。《纽约时报》认为孟京辉是“当代中国戏剧探索中卓而不群的先行者 ”;诗人西川说:“世间存在着两种革命:有人鼓掌的革命和无人鼓掌的革命。孟京辉幸运地获得了时代的掌声。”
无论何时,他似乎永远陷在无尽的争议中。(作者系大连市戏剧创作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