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张悬是否我见过唯一的一个处身于四大厂牌旗下却又用地下音乐的live house形式进行传递的歌手。由于表演时间上的相对宽松，张悬能够在每首歌的间隙随意地和台下交流。对于独立音乐的爱好者来说，表演者在台上一边喝酒一边胡侃，这是一个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李志两首歌就要抽三支烟、秘密后院的小匡则是从演出伊始开始喝，一直从啤酒喝到小头曲。
对于主流体制来说，张悬的行径多少有多离经叛道的意思。当然我不会觉得张老板是一个阴谋论者，故意贩卖着这些可能会让人肾上腺激素喷发的标签。要知道，你很难用主流或者非主流这样的标签简单地来定义她，毕竟，从海洋音乐祭到张北音乐节、从女巫店到星光现场、从台湾高校的舞台到内地的各大门户网站的直播间，张悬实际上在实践着、探索着一种迥异于五月天、陈绮贞的模式。作为一个高干子弟，张悬理应有资本靠着父亲的护荫，如麦浚龙、郑中基等太子爷一样，在乐坛来去自由，想发片想拍戏都不会有太大障碍。自负甚高的张悬显然不会如此。
是的，张悬相当自负。请注意，自负不是一个贬义词。通常官僚家庭的后代大致可以划分为两种，要么成为寄生虫二世祖，要么是从小在严格的家教下刻意地避开一切家庭上的援助，从小自力更生，而这种优秀的基因和教育更让其渐渐地养成一种自视甚高的自傲（同样的这也不是贬义），我相信张悬便是后者。在初听《城市》的时候，我曾把张悬比作迪伦、thom yorker、崔健、窦唯，觉得张悬的改变是一种因为所处的音乐风格和无法表达日新月异的内心而所作的改变。但看着张悬如今在舞台上的光芒四射，我想象着她为了能够做出这样的一张专辑，是怎样地拼了命地学编曲、学制作、学混音、学和声、学钢琴、学单块效果器，便感觉她不是不仅是为了表达而变，更有一股倔强之气在里头。她似乎是在通过这样来证明自己，自己能做到一个优秀制作人要做到的事情和一个女明星要做到的事情。
每个歌手、尤其是创作歌手都需要构筑属于他自己的世界观，对于张悬来说也如此。相比于陈绮贞你进我退、欲拒还迎的女生世界，蔡健雅不能自拔、深陷其中的情欲都市，或者是曹方蓝天白云的流浪主题，如今的张悬却并没有给自己设立一个什么样的主题——或者她的主题大到你归纳不出。实际上，在上一张专辑里头，在《讨人厌的字》这些作品中，张悬就开始不断地描绘她的理想的蓝图，而在《城市》里面，她一咬牙，撕下了所有的伪装来面对这个混乱的世界，即使她写出了《Beautiful Woman》这样足以媲美任何一首打榜歌的作品，还要在MV中不惜把自己拍成萧亚轩。她做了这么多，但又害怕她的歌迷因误读或其它各种原因，而把她的思考与其他一般的两性小情调混为一谈，因此，在演出当晚，她一再地强调大家是否有真正读懂她的歌。她实在太希望自己的感受能够传递到他人。
当晚的星光，张悬除了《南国的孩子》外，果然没有再唱其它木吉他的歌曲。但其实《南国的孩子》在方方面面尤其是内涵上比《宝贝》《儿歌》强上太多倍。包括之前的《毕竟》《喜欢》也很精心地做了乐队化的处理。至于《城市》专辑中歌曲的诠释，要挑骨头的话，那便是在演唱的演绎中暴露了张悬对于乐队驾驭尚有不足，节奏和乐段编配上的雷同还是太多，在没有录音室精心地后期混缩之后，从现场较为单调的吉他音色看来，她和她的乐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的张悬，跟陈绮贞没有丝毫的关系。如果要比较，我会觉得她的完整性更像是Dido。好吧，这个纯属个人意见。
如果我再年轻几岁，恐怕就要泪溅张啊悬的现场了。虽然星光当晚并未出现陈珊妮演唱会上那次经典的梨花带雨，但在她唱到《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的时候，我忍不住也狠狠激动了一把。对于乐迷来说，可能年轻的时候，你会为一句歌词而痛彻心扉；年纪稍大一点之后，可能会对一段吉他solo浑身起鸡皮疙瘩；再年长一点，你可能会把“是否能打动人心”抛开一边，纯粹以理性的判断这种音乐优秀与否，包括和音的处理、乐器的编配、音色的选择、主题的深浅、后期的精粗等。但有些描述性的主观形容词依然使用，如“大气”“有张力”等，在推敲完之后还有些东西你不愿意推敲，张老板就是这样。
我相信这是一场令我回味无穷的演出。包括乐手的出锤，气氛之放松，以及很棒的音响等。总之，这是一场十分有爱的演出。
同样有爱的张悬的歌迷。从稍显幼稚的吉他弹唱小品开始，到今日整个rock band式的表演形态，张悬的歌迷们跟随她一同成长，不仅是从形式上、更从作品的深度上全盘接受。相较于之前更大路、更行货或曰更易被接受的样子，张悬和她的歌迷一起选择了另一条不平坦的路。这值得我们所有人自豪。
最后再顺带一提，在我之前现场观摩过的女歌手中，陈绮贞的吉他技术是最好的，而现在我感觉张悬也能和陈老师媲美。为什么内地的地下音乐一直埋怨无法出头，先把头发洗干净了，把中文歌词写清楚了，把吉他练好了，再理直气壮地跟台湾同胞叫板吧。
在等你们崛起之前，我会忘本地支持我的张啊悬。
文/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