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采访前的邮件里,肖毓方强调说他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策展人,只是在艺术馆驻留期间为部分艺术家张罗过一些展览。“张罗”这个词用的颇为妥帖,将一个为展览忙前顾后的身影生动地勾勒出来。“张罗”既准确地传达出了策展过程的操持与艰辛,又显得亲切而真诚,恰好符合“一个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策展人。”于是,我决定在随后的采访中,凡涉及策展的用词一律替换为“张罗”。
上苑是在野文艺从业者的乌托邦乐园。这个远离主流名利场的地方,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人、诗人、作家和艺术家们在这里创作交流。肖毓方从2012年开始成为在上苑艺术馆驻留的一名独立艺术家。在驻留期间,他做了一系列艺术家的访谈,通过对谈与自学打开了自己的西方艺术史视野,让自己的水墨作品跳脱出传统的园囿而呈现出一种当代性。在驻留期间,肖毓方的热心和“老大哥”形象,也为他赢得了不少艺术家的信赖,做展览找他出出主意、写写前言,肖毓方也非常享受这个不图回报的过程,与艺术家沟通想法,毫不吝啬地传授自己的布展、传播等经验。一来二去,肖毓方也就成了那些艺术家展览海报上的“策展人”。如今,肖毓方在创作之余还在继续“张罗”一些展览。
《上层》:您从2012年开始在上苑驻留至今,能否大致谈一下艺术家在上苑的状态?在上苑的宗旨强调“提倡和推动在野的”艺术创作。对于在上苑的艺术家来说,上苑是否提供了一个与主流保持距离的,让艺术家可以保持理想的乌托邦乐园?
肖毓方:是的,我是2012年开始驻留上苑艺术馆的,这是一个完全民营的艺术馆,它是从2007年开始进行国际交流计划的。这里的艺术家来自世界各地,每年差不多一千多人报名参与驻留,但由于艺术馆的条件有限,每年只能容纳四十人左右。因为来这里的艺术家除了做架上艺术的外,还有音乐人、诗人、作家或做实验艺术的。从驻留艺术家的成分上看,大部分是职业艺术家和独立艺术家,也有一小部分是大、中学的教师,所以说基本上都是“在野的”艺术家。
上苑艺术馆在这些年里,一直提倡和推动在野的,以具有创造性与诗性语言特质的,和艺术家生存的“现在”相关的,真实生命体验为创作“冲动”的艺术创作。更注重跨界的艺术合作与推动,更注重对年青艺术家的扶持与成长互助。
实际上,从遴选驻留艺术家开始,艺术馆就是着意的与主流保持着距离,希望在这里的艺术家有一个自由表达的空间,在这里我们通过讲座的形式可以自由的讨论一些艺术以及社会问题,也可以通过一些实验性的艺术形式去做我们的作品,力图我们的努力促进中国艺术的现代性。
《上层》:在驻留期间,除了致力于个人的创作,您还做了一系列上苑艺术家的访谈,与在上苑驻留的艺术家谈他们的创作状态、作品思路等。这个系列还在持续吗?是怎么开始这个系列的?在访谈中您觉得自己收获了什么?
肖毓方:我是从2012年开始做上苑艺术馆驻馆艺术家的访谈的,到目前为止,做了二十几个,其中大部分是通过谈话的录音,然后整理成文字,后来有几个是视频形式的。
这件事缘起于我和当时驻馆艺术家的一些普通的聊天,在聊天的过程中,我渐渐觉得处在这样一个层面的艺术家是有其特点的,第一他们大部分是非主流的、职业艺术家;其次,他们大部分都没“成名”;第三,他们对艺术都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和个性。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萌发了一种要将他们中有代表性的,以我个人化的选择,通过谈话录音、整理成文字,以此来记录有着这样一些特点的艺术家的价值观、艺术见解以及他们的生存状态。
其实,在做这些访谈的过程,也是我和这些艺术家共同学习、梳理我自己艺术方向的极好机会。你知道我从小是学水墨的,上大学是学的中文,对西方美术史的了解还是有限的,通过与这些从事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画家,音乐人等进行深入的交流沟通,既扩大了我的艺术视野,况且,我在做每个艺术家的访谈之前,我也是需要做很多功课的,这也等于是促进我自学的一次次动力。
对于我来说,直接的收获也可以通过我的作品可以看得出来,以前一个画类似与传统水墨的人,到现在我的夔风系列、超越符箓系列,我自己觉得已经走得很远了。因此,批评家夏可君才这样品论我的夔风系列:“那些带有巫魅符箓的文字,与事物的图像特征,以及事物可能展开的姿态,内在关联起来,套叠起来,让书写性的笔触或者线条自由穿越,相互重叠,有着立体派的那种视觉重叠,同时加入重彩的颜色加以突出某些局部,带来一种光怪陆离效果的同时,也带来一种视觉的迷宫。在此混沌状态中,事物都在萌发,彼此延伸蔓延,相互纠结与缠斗,还有着相互传染的生成效果,是一个个可能世界的潜能状态”。
《上层》:在驻留期间,你还为许多艺术家“张罗”展览活动。与专门做策展的人相比,作为艺术家的你可能会更加能够理解艺术家,你认为你“张罗”的展览角度和思路有什么不同(可以举一个具体的展览作为例子来说明)?策展的经历对你的创作有没有什么启发?
肖毓方:在艺术馆里,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老大哥的形象,一是我算是热心人吧,第二是在艺术馆我年龄稍大一些的。所以一些艺术家要做展览我都会出一些主意,比如写个前言或者一篇小文章之类的,还有就是怎么样布展啦,怎么样传播啦。我不认为我是什么策展人,但往往他们在海报上一定要将我放在策展人的位置上,哈哈,仅此而已。
在做这些事的过程中,我觉得,能够不图回报的为大家做这些是件快乐的事情,而且我们都生活在艺术馆里,交流沟通比较多,非常了解对方的思绪和要求。比如去年有个来自于加拿大的华人画家杨子虞,她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然后在中央民族大学读的研究生,之后又在法国留学后在加拿大定居,去年回国在这里驻馆,由于这些年她很少参与国内的艺术活动,对自己的作品缺乏自信,我们在经常在一起讨论她的作品,结合她的国际的视野,梳理她的创作方向,然后确立其作品的学术定位,在这个基础上她在上苑艺术馆成功的做了她回国后的第一个个展览《杨子虞的空灵世界》。在这个展览上,我写道:空灵是一种境界,也应该是艺术家的一种价值观。这种典型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在艺术的表现上体现了东方文化的精神含量,承载着艺术家个人的修为以及对当下生活状态的体验……
《上层》:您“夔风”系列的创作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画面带有一种楚地特有的巫魅的气息。在风格上,给我的感觉是融汇传统水墨的书写性和某种像立体派的结构。能够谈一谈这一个系列的创作?
肖毓方:我刚才说了,我是学中文的,没接受过正统的美术教育。从小学习水墨,给了扎实水墨基础,但我又从根本上不太喜欢迂腐的国粹主义那一套,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苦苦的探索一些东西,为此,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研究中国民间的美术,曾经走过如朱仙镇、武强、桃花坞、潍坊等地研究民间年画,以及研究少数民族特有的美术形式,以及楚文化的各种符号,也到印度去研究他们古老的民间图式。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还是比较迷恋中国文化中的用宣纸、毛笔、墨这样一些材料,我坚信中国绘画里的书写性其实是每个人艺术修养、价值判断的基础,但只有当我们将绘画性上升到第一位,且在绘画里充分体现书写性的时候,这样角色转换就出现了,这就是文人和艺术家的区别。
所以,我的夔风系列,包括我后来的符箓系列的作品得益于没受过所谓的正统美术教育,得益于我对民间文化的研究,还得益于我学中文的基础,在创作的过程中,一直以独行者的姿态自由地往来于现实与梦幻之间,用梦魇与呓语的形式构筑卡夫卡式的寓言,寄希望揭示人类生存所面临的普遍困境,致力于探寻灵魂内部的风景,更多地呈现出一种富有现代主义色彩的精神气质,这是我的想法,是否表现出来了呢?我也不知道,但我在努力!
《上层》:近期有哪些创作计划和“张罗”展览或活动的计划?
肖毓方:哦,我始终将自己定位在一个独立艺术家的身份上,艺术家是要以作品说话的,所以我还得继续创作新东西,昨天与美国、波兰的艺术家合作做了行为,希望做一些东西方文化的交织,这个作品正在剪辑过程中,下个月要参加在深圳的中外艺术家的5人展,今年的展览比较多,当然,我还是以绘画为主。
当然还得继续“张罗”一些展览,6月底我策展的“与中国不期而遇”的展览,就是波兰的女艺术家雷纳塔和美籍华人程景燦的双人展,接下来就是上苑艺术馆的一个大型综合艺术活动《七月流火》,今年的《净行第三回展》也在计划之中,还有今年驻馆艺术家也还有几个展览要“张罗”,还准备做一个我的个展……
成都当代美术馆策展人 时玉玲· 2015-08-05 1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