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纪行
——吉林省书画院长白县艺术采风实录
地处 “长白山南麓第一站,鸭绿江源头第一县”的吉林省长白县, 是全国惟一的朝鲜族自治县,它东南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两江道一市(惠山市)五郡(三池渊郡、普天郡、 三水郡、金贞淑郡、厚昌郡)隔江相望,西与临江市接壤,北与抚松县交界。国境线总长260﹒5 公里,幅员面积2497.6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高达85%。众多奇特而淳朴、雄浑又秀丽的自然景观和历史悠久的民族文化,给人以广阔的神秘与憧憬的遐想空间。这对于省书画院的画家们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于是,当10月22日的晨曦尚未露面之时,一辆金龙大客车驶离了长春市,在众多的旅客中,由省书画院副院长、国画家孙志卓率领的8位艺术家,满怀着对中华民俗文化的向往,跃跃欲试于对千里之遥绵绵长白的漫长思念之梦。
我不是画家,却也滥竽充数其中,以书画院聘任理论研究员的身份一同前往,虽然心中八分惭愧,但信奉“脸皮有多厚,前程就有多大”的“厚黑”理论,心中也就趋于坦然。
几天的采风活动,画家们是在兴奋与叹讶的情绪中度过的,除了赞嘘大自然的伟作之力和天造地设的神奇之外,更多的是近距离地接触基层,了解民情,积蓄艺术养分,将多彩的民俗艺术印篆到自己的艺术相册中。
这就激发了我久违了的创作激情,我发誓要将这游记式的文章写得尽可能地不那么难看,以报省书画院对我的青睐厚意。
鸭绿江边
对于沿江而居的朝鲜人来说,鸭绿江绝对是母亲河。从我们到长白后的第二天早上江边近距离观察异国风情起,我便牢牢地记住了这一点。
早晨的气温用寒冷来形容是很恰如其分的。我穿着棉衣都感到一阵阵冷气从脚底直蹿上来。江边中方一侧,有三四成群的人们在晨练;对面也有人来到江边,但似乎没有晨练的兴致,而是有的浆洗衣物,有的提水。这些人大多为女性,她们将装水后的水桶顶在头上,手里还拎着一只盛满水的小桶,江沿儿往山坡上走大约有三四十级台阶,能有三层楼那么高,她们头顶水桶但不用手保护,两只手不停地替换着拎下面的水桶,我想那石阶上一定响着“拓拓”的脆快的脚步声,否则,她们拎水的姿态不会那么轻盈。
朝鲜人到江边汲水,是否为了饮用我不得而知,但从那许多头顶、手拎的场面看,他们对这条江的依赖是不言而喻的。而此时我又没有本事飞到陌生的那边去探究明了,听说只要是趟过了那只有三四十米宽又水不及腰部的看不见的国界,就会“金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据说多有有意无意过江者“黄鹤一去不复返”的先例。
不过,还真有铤而走险的。那天,我们参观民俗村回来,路过江边时已是天色向晚车少人稀的黄昏。我们鱼贯而行,突然发现有一个在我们看来比较奇异的现象:江边有三三两两的本地人与对面的人大声地用朝语在说着什么;在我方的高坝的垛口处,放有绳子等比较可疑的物品;一位身穿打鱼皮裤的男子在垛口处徘徊……走在我们前面的画家陈涤回来后说,他看见对方的一个男人将一个从垛口处坠下的大包裹提着从水中带到了对岸。他问那往下放的妇女:你们有亲戚呀?那人答:是,我们的亲戚穷。陈涤看到,虽然对面不足500米就有一个小小的边境观察所,但那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当我们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时候,当地的朋友告诉我们,这种方式叫“过货”,是一种两岸走私的违法经济活动。看到我们傻子似地愣在那里,朋友颇神秘地对我们笑了笑:你们问为什么没人管?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嘛。
山地风情
在这里,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浸于骨髓中的山地情结。这里的人相对憨直,有的一看便可以揣度他的刚烈,如一直鞠躬尽瘁陪我们采风的长白县美协主席、油画家李忠元则是一杰出代表,李君一眼可见是一硬汉,小小的眼睛中除了一片真诚以外,还放射着不羁和倔强的光束,然而与很多当地的汉子一样,他说话的口音和语调却出人意料地发侉并且软得一塌糊涂。
周围是对于我如外语一样的莺歌燕语,我忽然想起了操同样口音的一位兄台:省书画院院长,画家谭全昌。在为我们壮行的宴席上,他就是操着这种口音谆谆教示:勤奋些,多拍点资料。画点速写。注意安全。他为应邀去西北公干不能与我们同甘共苦而遗憾。而我们现在还以同样的心情。大西北那婉转高亢的“花儿”和舞得黄尘滚滚的安塞腰鼓是否冲淡了他对我们的冀望?“九九”刚过,我们在长白山处处登高,却在“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萧瑟中遥望大西北已逝的蛮荒和那一袭健硕得很是夸张的背影。
但是,长白县的大自然魅力却把我们从对大光的同情和对谭兄的思念中解放出来。第二天上午,距县城不远的风景独特的“犁田村”迎来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这是一个典型的具有民俗特色的小山村,它三面临山,村中央有一条狭窄得很精致的撒着牛粪的小路,年迈的茅草房、用弯曲成各种形状的木棒和木板组成的木栅栏、典型东北特点的玉米楼子、吱呀作响的老牛车,还有路边的潺潺小溪。这一切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令人感到了“假如一切可以从头再来”的耐人寻味和哲学上的荒诞不经。
画家于长胜显得沉稳而不失热忱,他的着眼点在那些已经被寒流强暴过的花花草草上,他成了名符其实的“采花大盗”,对在秋色中仍然顽强成一道风景线的山角下的小植物们情有独钟,“这些小花小草长得如此精致!”他赞叹着,一幅幅光鲜的画面在他的头脑中重演。
画家陈涤面对被秋色染点成一幅风景画的胜景,兴奋成为此时的生命状态,在他的眼中,很多近于原始的生活要素都成了一幅精致的画面,聚焦——成像,反复再反复,艺术就是在这精雕细琢中升华。
我与画家卜昭禹登上了半山腰,这位此次采风活动的始作俑者,虽然已有在长白山体验三个月的伟大经历,但他再一次被这一切所感染,在他的艺术集粹本上,又添加了丰富多彩的内容。
“莫道君行早”,在山腰的那边,我们的最高领导画家孙志卓已捷足先登,在艺术追求之路上,他总是锲而不舍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就像在这上山路上的不懈攀登,他总是可以独辟蹊径。他正在画速写吧?我没有去打扰他,我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对自我主义的尊重。
那踽踽而行拾级(山路没有级的概念,只有那一道深深的辙印和颗粒碎石)而上的是画家韩永利,老先生年近七旬,却脚步坚定,正如他踏过的艺术之路,艰难的结果便是满目风光。
脚下是坚实的山石,四周有片片收割后留下的庄稼茬儿口,一声声陌生的鸟叫声跟着同样陌生的鸟的影像,从我的眼前耳边倏忽掠过,身后是黄绿相间的落叶松等长白山特有的植物群和树种的摇头晃脑,山风虽然懦弱,却偶有小小的脾气发作,轻嘘短叹,为寒冷作伥。
一辆牛车“嘎嘎吱吱”地向山上懒散地走来,那牛的健硕令人吃惊,全身金黄,缎子般闪着光泽。但它却不紧不慢地步履蹒跚,身后那位身着已经远离时尚的草绿色上衣的汉子,也丝毫没有半点责备它的意向。于是,两位都可以用健硕来形容的生灵,就这样从容地走在生命之路上。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对生命的大彻大悟吧?
小村庄在一片雾霭中生机盎然。散散落落的特色民居色彩斑斓,白的墙,灰黑色的房顶,挂在窗子上部的红辣椒,真的令人赏心悦目。声声相接的鸡鸣狗吠、鸭呷牛哞,和着远处大概是碾米机工作时的嘶叫,呈示出立体的声音系统,是一曲绝妙的D大调田园风光交响乐章。在村中央的路上,偶有小汽车晃悠着驶过,远处一根高耸的细高的木竿上,是一面幅面不大的红旗,据说那是本地的最高权力机构——村委会。
正在遐思漫逸,却不料我们的“后勤部长”张洪昌一声“狮吼”,使意犹未尽的画家们开始了下一个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