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潘天寿对李长白艺术的影响
李长白是二十世纪中国工笔花鸟画坛上与陈之佛、于非齐名的艺术大家,李长白高超的艺术造诣与林风眠、潘天寿两位艺术大师的教育方法和艺术主张是分不开的。
李长白1933年考入杭州国立艺专,林风眠教授油画,潘天寿教授写意画,赵无极、朱德群、刘开渠、李可染、李霖灿、吴冠中等人是前后同学,当时正值林风眠推行中西画合并教学,他在杭州国立艺专绘画系主攻油画,兼修国画。
众所周知,林风眠是主张“中西合并”,希望借用西画尤其是西方的现代主义绘画来改良中国画。而潘天寿则坚决主张要与西画拉开距离,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借古开今,弘扬传统文化中的优秀因子。因此林、潘二人的艺术主张也是当时中国美术教育长期争论的焦点问题。李长白从杭州到重庆,一直跟随二人学习,深受林风眠和潘天寿艺术思想的影响,在跟随二位老师学习的过程中李长白超越了所谓中西的藩篱的束缚,对两位老师所倡导的艺术精神从更高层次上去领悟和发挥,将二人的艺术教育理念在自己的艺术实践中完美地融合并呈现出来,在中国画人物、山水和工笔花鸟画领域中创造了中西美术的美学观点皆予认可的艺术成就。
林风眠在杭州国立艺专提倡自由和开放的教学思想,他鼓励学生大胆探索表现方法,寻求个人的艺术语言。林风眠是留法归国的,他从法国购回了大量的法文书籍。通过大量的法国画册,当毕加索、马蒂斯等人的艺术在西方国家还处于上升阶段时,李长白等杭州国立艺专的学生已对这批现代艺术大师耳熟能详,对西方现代艺术的特点了然于心。上世纪80年代中期,有一次李长白在学生孔六庆的宿舍看到了其用碎纸拼贴的几幅现代主义风格作品,非但没有提出批评,反而对其用称赞的语气说:“你是真正进入到现代艺术里面去了,多尝试、多感悟在绘画中才能有自己的风格和面貌”。李长白工笔花鸟画吸收了很多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与日本画的元素,构图布局极具形式美,打破了传统的工笔花鸟画构图千篇一律、呆板保守、陈陈相因的积弊。
林风眠一贯引导学生多读书,多学习其他艺术的表现形式,丰富自己的创作思路,以至原台湾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霖灿后来回忆道,由于听从师说而读了太多的书,最后没有当成画家而变成学者。在这种浓郁的人文风气熏陶下,李长白十分注重画外功夫和人文修养,他除了跟潘天寿学习国画外,还向其学习诗词,围棋,到南艺任教时,又向古琴大师刘少椿学琴,其说“我是陶渊明弹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琴声可以使人的思想感情深入到很细微的境地,还可以起到调剂精神的作用,正如白居易在《听琴》一首诗中写到“一声来耳里,万事离心中。”李长白每学一样都颇有造诣。
林风眠主张:艺术要沟通中西新学,师法自然与基础训练并重。李长白继承了林风眠这一思想,他是反对画家以现成的技法和风格套用于对象,而是强调要从对自然的感受中寻找画法。因此他生前每年都要到大江南北去写生,从大自然中获取灵感。数十年来,每年从春天到冬天,或在南京玄武湖畔、紫金山下,或在祖国各地鲜花盛开的景区,总有李长白不倦的写生身影。
林风眠一生追求艺术的“唯美”倾向,人格追求的道心幽隐,大象无形,超然物外,对李长白有着深刻的影响。李长白为人性情醇厚,一生淡薄名利,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他的绘画事业。李长白中国画人物、山水尤其是工笔花鸟画内在沉潜的那种清心,是当下画坛急功近利而浮躁情绪普遍的人们所望尘莫及的。
潘天寿作为一代文人画大家,他发展中国绘画艺术的主张是建立在其对东、西方绘画艺术的比较之上的。他坚持接受外来文化必须与固有的民族精神结合,而不是取代甚至消灭民族精神。因此他特别主张中西艺术教育要拉开一定的距离,不能生搬硬套地用西画来改良中国画。
李长白前后亲随潘天寿学习中国画十余年,深得其艺术精髓,是潘天寿艺术思想忠实的实践者。虽然李长白将许多西方现代艺术的形式美融入自己的绘画之中,但是他始终走在纯粹的唐宋传统工笔画的框架内,既着重客观细节自然生动变化,同时强化与图案表现本质的不同,风格明显地迥异于陈之佛、于非 ,表现出别具个性的创作心境。
李长白在创作工笔花鸟的时候心境更为纯净,唯美的倾向更占主流地位。在他的作品中,画的构图、势态、造型、色彩等本体要素往往呈精锤精炼状态,工笔花鸟画特定技巧的“染”功也更得宋人三昧而显得深厚。李长白画中的结构险中求平衡,形能精简而意远;构图清新苍秀,气势磅礴,趣韵无穷,画面灵动,引人入胜,都是受到了潘天寿的影响。
此外,李长白深入宋元自出深沉静韵而独出了一种“静美妍丽,空灵清新”的风格,是其绘画的主要特点。李长白是悟领了宋元花鸟画“格物致知”的审物精神,将宋人花鸟造型、笔墨、色彩之美的精髓,臻于“静心精到”的创作境界。这对于塞实、郁闷、过于追求技巧创新和快速制作而显得既俗丽又繁乱的当代工笔花鸟画追求倾向来说,格调明显地另具雅致而脱俗。
李长白不仅在工笔花鸟画上成就了一代宗师的名位,也将林风眠和潘天寿两位艺术大师的艺术主张,与自己的艺术实践和体会完美融合,系统地编入了教材,不仅薪火相传,而且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李长白工笔花鸟画教学体系。
李长白编写的《白描花卉写生》、《花卉写生构图》两本书于上世纪70年代发行以来,已经数次翻印,发行量高达十余万册。而其《花卉设色》一著更为海内外多家出版社出版,为李长白赢得了国际声誉。
难能可贵的是教材中的每一幅图,都是李长白从写生中创作出的作品。教材中每一句话、每一幅图都凝聚着李长白含辛茹苦的研究心血。2009年3月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并发行了李长白工笔花鸟教育体系全集《白描花卉写生》、《花卉设色技法》、《鸟禽工笔写生设色技法》。
李长白站在了潘天寿与林风眠两位大师的肩上,是以林、潘为首的杭州国立艺专教学体系下缔造出来的又一位艺术大师,为中国工笔花鸟画开辟了新的纪元。“于非对于现代工笔花鸟的复兴有醒神之功,陈之佛将传统工笔花鸟画导入了现代,那么李长白对现代工笔花鸟画所起的筑基作用,无人可替代”!《中国花鸟画专史》的作者孔六庆教授评价李长白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当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