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阴谋:尤伦斯撤离中国大陆的前世今缘
发布时间 Release time: 2011/3/25 21:28:00       来源 Source:世界艺术  作者:郭赟 孙青 徐亮
 
作者:郭赟 孙青 徐亮
 
 
整个艺术圈都在议论尤伦斯要撤离中国的消息。当代中国众多艺术明星都是受惠于尤伦斯的收藏,尤伦斯的强势辐射,使得众多艺术家、批评家、画廊主等成为了 既得利益者。或者,每一个评论此事的人都可以事后诸葛亮地说一句:尤伦斯的撤离,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从理论上来说也没错,中国古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 的筵席!只是,尤伦斯这一大桌筵席怎么就撤得这么快呢?
 

  1、尤伦斯中国“盗梦” “非营利”瞒天过海

  费大为在获悉尤伦斯将撤离中国转战印度当代艺术后发微博感叹:“艺术真是个盗梦的行业!”作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前任馆长,费大为的话意味颇多。

  尤伦斯盗了谁的梦?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苏富比拍卖的声明中说:“多年来,尤伦斯先生的意愿,一直都是建立一个具有世界级水准的艺术中心,为中国和当代艺术加冕,成为展示中国本土以及国际当代艺术最新灵感的舞台。”可以想见,这是一个多么恢弘的梦——不单是艺术家,不单是当代艺术,而是整个中国的终极梦境盛景。从一开始,尤伦斯就成功地侵入了当代中国潜意识深处渴望 “加冕”的梦。艺术家们、批评家、藏家等等都在尤伦斯、希克这样的西方藏家联手打造的梦 境中迷醉,就连与尤伦斯有过深度接触的费大为也未能例外。费大为的感叹中,也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自嘲。

  现在回过头去看,像尤伦斯这样有着四十多年从商经验的收藏家,三十年来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的行为,不可能是响头彻尾的单纯对艺术的狂热发烧。或者,早期尚未打开市场的中国当代艺术的确从心里打动了尤伦斯男爵,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强势崛起,随着中国当代艺术逐渐走向国际舞台,有着敏锐商业嗅觉的尤伦斯必然 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值得做风险投资的“行业”。

  据熟悉尤伦斯的人介绍,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尤伦斯还是一个艺术的发烧友,很纯粹,并且与中国的渊源颇深。尤伦斯的父亲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被派驻北京,担任了5年的外交官,当时,动荡的北京有很多古玩字画之类出现在市面上,老尤伦斯偶尔也会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对尤伦斯日后的收藏有直接的影响,及至 1980年代末,尤伦斯在中国的藏品还是以古玩字画为主。80年代中期,尤伦斯开始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那时候,他感兴趣的还只是作品以及作品背后的艺术家。尤伦斯自己回忆:即使是很著名的画家仍然屈居在小小的画室中工作,要和别人共用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但他们从集体主义中解放出来以后的创作非常有活力,我买的第一件中国当代人的作品是艾轩画的西藏小孩,当时他只在二十五瓦特的灯泡下作画。”

  1991年,在香港认识张颂仁可以说是尤伦斯收藏路上的一个转折,中国“盗梦”,从此萌芽。那个时候,国内像“星星画会”和“89现代艺术展”已经在中国美术馆这样的中国最高规格的美术馆里展示;而像张 培力、王广义等前卫艺术家已经开始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在张颂仁的画廊里,尤伦斯开始买下诸如方力钧、刘炜等人的画,而那时候的方力钧和刘炜,在国内艺术家中间已经小有名气。那时候,尤伦斯开始有计划地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这也是尤伦斯中国策略的开始。

  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主题为《东方之路》,意大利策展人奥利瓦与中国批评家栗宪庭携手把中国当代艺术推向了国际舞台的前沿,中国当代艺术华丽转身。张 培力、王广义、刘炜等人开始大红大紫起来,而他们的作品,都在尤伦斯的收藏之列。至于尤伦斯与奥利瓦或栗宪庭之间有无联系,则不得而知。但是有意思的是,当年参加完威尼斯双年展之后,中国艺术家的一百多件参展作品因海关问题回不了大陆,便由香港的张颂仁代为保管。但后来艺术家要张颂仁归还作品时,张颂仁却单方面称“作品已经找不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豪夺,最终却不了了之,故事之曲折之离奇之荒唐,令人乍舌。这便是当年轰动艺术界的“93公案”!撇开事件真相不说,参展作品的神秘“失踪”以及方力钧的作品登上《时代》杂志的封面,无疑暗示着中国当代艺术在未来艺术市场上的前景。更有意思的是,这批丢失的画,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一张两张画出现在某拍卖行热拍,这很让人疑虑——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之后,很多艺术家都不高兴,甚至是很愤怒,包括当时中国馆的中方策展人栗宪庭。并且,即便是这些画出现在拍卖行上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艺术家愿意较真去追讨,借口是麻烦。那么,在那个王广义口中的流行歌还时髦时代的红歌的年代,何种事情才是会让栗宪庭、王广义等人愤怒的事情?在当事人揭开谜底之前,大可以作“哥德巴赫式猜想”。这些事情未必会跟尤伦斯有关,但威尼斯双年展能跟尤伦斯扯上关系在于,尤伦斯在2003年和2005年连续两年赞助了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馆。这些数额不菲的赞助,不可能是一个敏锐的商人的单纯的艺术发烧友的行为,毋庸置疑,威尼斯双年展早就在尤伦斯的运作范围之内。

  与其说赞助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馆是出于对艺术的爱好,不如说是在“造梦”——为中国当代艺术量身订做的梦,而进入中国则是“盗梦”的开始。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首展“85新潮”展,其对中国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只是,即便批评家管郁达痛斥资本与艺术的合谋,大家也不愿意去相信,因为尤伦斯营造的这个梦境, 真的很美!2005年,当时还在法国做基金会的尤伦斯,决定在中国的798建立一个艺术仓库,用以存储在中国收藏的艺术品。但随后这个想法便被否决了,艺 术仓库被设想成了美术馆。按照尤仑斯的说法,中国太便宜了,房租便宜、装修便宜、艺术品便宜、雇员便宜??什么都便宜。2005年之后,中国的当代艺术作 品已经在苏富比、保利这样的拍场拍得风生水起;2007年,也就是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798艺术区建成开馆的那年,中国当代艺术在拍场上更是如日中天。 很难想象,像尤伦斯那样在798艺术区有一个美术馆且手里握着大把的在拍场能拍出天价的艺术品的商人,会彻头彻尾地去打理一个“非营利”的美术馆。据当时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推广部总监——也是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创始合作者方蕾称,在尤伦斯打算把仓库的想法变成美术馆之后,“尤仑斯的心就已经无限膨胀 了。”“非营利”的口号,只是盗梦中国的幌子,是维系当代艺术梦境的一剂迷药。

  其实,尤伦斯在中国“套现”或者“圈钱”的说法早已有之。2009年,很多网站都转载了一篇名为《尤伦斯夫妇:慈善还是圈钱?》的文章。文章指出,尤伦 斯当代艺术馆开馆后不久,尤伦斯夫妇就宣布了新的财政策略,并提出两年内机构收支平衡的要求。这完全有悖于当初开馆时打造公共艺术平台的承诺。如果从馆内 艺术衍生品的开发及餐厅的设置还看不出端倪的话,那09年春拍送拍藏品的举动,尤伦斯“套现”的目的不言自明。但尤伦斯依然在“非营利”的幌子下,瞒天过海。

  2、兔死狗烹:费大为明修栈道,尤伦斯暗度陈仓

  尤伦斯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借用“非营利”的幌子瞒天过海,费大为功不可没。

  人事上的频繁变动也是尤伦斯在中国策略转变的标志。

  开馆不到四个月,馆长费大为宣布离职;紧接着,副馆长、首席策展人秦思源也借故离开了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之后是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费大为对自己离职的解释是:“担任馆长职务日常繁琐事务太多,无法集中精力做感兴趣的事情。”显然是借口。

  秦思源对自己离职的解释是:“出于个人职业规划考虑”。显然也是借口。

  据内幕消息,费大为是被解雇的。而且,费大为要为尤伦斯今天在中国的撤离负主要责任。

  尤伦斯早在开馆之前就有想法要解雇费大为,这点方蕾也予以印证。方蕾是尤伦斯艺术馆初建期中国策略的重要合作人,正是方蕾从七星集团手中租下了798工 厂的场地。当时,798仅剩的这片最大的厂房的租赁权还有古根海姆美术馆在竞争,而古根海姆打出的口号是每年拿出1000万美元来运作美术馆。但最终尤伦 斯打劫式地胜出,正是得益于费大为等熟悉“中国方式”的中方合伙人的运作。在这件事情上,是否存在中国竞标过程中惯用的“潜规则”已不得而知,但中方合作 人更清楚,在2005年那个“文化创意产业”在全国范围内起势的时期,钱不是问题。尤伦斯与中国当代艺术的裙带关系,以及在这份感情上营造了一的“超现 实”梦境成了尤伦斯成功进驻798的关键因素。方蕾说,打动七星集团的,不是钱,正是尤伦斯对中国当代艺术梦境般未来的营造。今天看来,方蕾也好,费大为 也好,他们在辛苦修建中国当代艺术通往梦境的“栈道”之时,尤伦斯已然在妙手“暗度陈仓”。

  既然如此,费大为等为何还会无奈离开尤伦斯?

  读过《三十六计》就知道,“栈道”并不是目的,也不用修好——而且,也不会修好。中国本土的艺术家或者批评家如果愿意为国外的大收藏家运作一个美术馆, 将肯定不会只是因为一份丰厚与否的薪水。从这方面来看,中方合作人无疑是最希望把“栈道”修好的,他们希望能真正实现中国当代艺术的“梦境”。但是,同 时,任何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难免会怀有私心——中国人习惯“各怀鬼胎”,不同的合作人将怀有不同的目的——艺术家也许会想要市场,批评家也许会想要艺术 史,策展人也许会想要权力……在这种情况下,职位越高,期望就会越高。这种微妙的关系,势必与尤伦斯的策略相冲突,不管尤伦斯是否运用商业策略。担任馆长 的费大为是这场冲突的关键人物,“85新潮”展览之所以成为了费大为在尤伦斯的绝唱,恰恰在于展览透露着费大为个人的勃勃野心,费大为反而成为了这个展览 的主角,同时,展览本身也受到了空前的质疑。这无论如何都是与尤伦斯本人的意愿相悖离的,如此,给当代艺术加冕,固然南柯一梦,即便是后来经营策略的转 变,也会受到重重阻碍。

  费大为的离去,只是因为尤伦斯已经在中国站稳了脚跟,不再需要费大为这样的中方合作人了。最初,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费大为让尤伦斯看到了中国当代艺术的 广阔天地,是费大为让尤伦斯认识了798这样一个艺术区。可以想见,建馆之初,尤伦斯需要精通中国当代艺术的中国人来打开艺术馆的局面,需要费大为这样在 中国有地位的艺术人物来扩大在中国当代艺术圈中的影响力。当初尤伦斯建艺术仓库的想法,是有更长远的打算的。而费大为运作的失策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在市场上 取得的成功,让尤伦斯加速了商业运作进程。基于“85新潮”展览已经使得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成功地进入中国,成为当代艺术相对权威的展示场馆,费大为的存 在已经弊大于利。并且,费大为这样的中方合作人会成为尤伦斯日后运作的绊脚石——无论是艺术上的策略还是商业上的策略。据方蕾回忆,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尚 未开馆之时,就有某美国咨询公司介入运作管理,当时该咨询公司的直接意见便是解雇费大为,而方蕾也成为了尤伦斯运作的障碍。

  费大为在获悉尤伦斯将转手藏品之后在微博上称:说“85新潮”那展览是给这拍卖做的铺垫和宣传,这是不了解情况的猜测,也过高估计了尤伦斯的智力水准。 在笔者看来,费大为只不过是不愿承认当初的这个局为尤伦斯所用。这个展览在当年便颇受争议,批评家管郁达称之为“僵尸展”——当年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固然 是中国当代艺术进程中不可忽略的一个过程,但是,在尤伦斯的背景下被“经典化”,展览也尴尬地成为了尤仑斯艺术资本运作的催化剂。费大为借此展览来增加自 己在艺术史上的筹码之心,使得他不愿意去否认“85新潮”展览,但事实上欲盖弥彰。在这件事情上,尤伦斯显然对美术馆在中国的公共运作完全失去信心和耐 心,也更加坚定了经营策略的改变。尤伦斯显然不会让艺术馆变成权力角逐的工具。费大为的态度也立马转变了,2006年,在接受《财经时报》记者采访时,费 大为甚至说:“我们只能装扮成盈利的机构去做不盈利的事情”。当时,费大为尚未卸任馆长职位。但是,那时的尤伦斯,已经无法信任费大为,也无法信任其他的 中国人,重要的是,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中国人来运作美术馆。最终,精明如费大为,也无法逃脱“兔死狗烹”的命运,于是,08年4月,杰罗姆•桑斯接任了馆长一职。
 
 
3、尤伦斯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确有所失望

  失望分两方面,一方面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水准,另一方面是“加冕”遥遥无期,大大超过了尤伦斯的预期。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水准,艺术评论家朱其在文章《尤仑斯缘何对中国当代艺术失去信心?》中分析:……中国当代艺术重振精神力量更加遥遥无期。中国当代艺术的水准一直如“过山车”不稳定,几乎大部分所谓一线艺术家创作水准每况愈下,人格状态急功近 利、精神空洞,只要有点人文情怀和艺术良知的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后劲乏力。这很容易让人怀疑这个成功群体在未来还能创造什么奇迹。

  我相信在中国混了数十几年的尤伦斯是看到了这一点的。这是压垮尤伦斯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人们对中国的未来还是充满期待的,但对中国的当代艺术后十年的精 神力量越来越失去信心。那么,在完全失去信心前,先乘着“过山车”还未坠底前卖个好价钱,就是一个投资人最优化的选择。

  无论是作为艺术爱好者还是艺术投机商,在经历了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之后,一旦有机会,就一定会尝试“抛盘”。这点 尤伦斯本人也坦承从08年开始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接盘。但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人接盘?尤伦斯自己说是数额过于巨大之故,但这在“不差钱”的中 国、在笑傲拍场动辄拍出数亿的中国藏家里不是一个充分合理的解释。其实我们如果透过市场的迷雾重新审视中国当代艺术就会发现,中国当代艺术虽然在艺术市场 上频频拍出天价,但是“加冕”从未成功。艺术批评家杨卫在接受《中国文化报》采访时也说:“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价位,就目前的情形来说的确有些偏高,毕竟 这些作者都还活着,且还在发展当中,以后到底还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到底什么作品才会是他们的代表作?尚不清楚。艺术市场的规律告诉我们,只有经典才有不可 替代的价值,也才有不扉的价格。艺术的投资是对价值的投资,所以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考量。”此外,杨卫还表示,少数的国外藏家收藏了大量中国当代艺术某一时 期的作品,对艺术市场的操纵造成了艺术品价值与价格之间的不对等。这点上,尤伦斯心知肚明。

  另一方面,在国内的环境下,中国当代艺术的“加冕”之路再往前走一步,已经举步维艰。尤伦斯自己也抱怨,“在中国,展览能否按时开幕一直是个问题。”艾 未未的展览便是典型。中国古话说:“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年逾古稀的尤伦斯已经不如当年野心勃勃,对于一个耄耋老人,如何在资本与政治的 博弈中间施展妙手策略性地推出自己喜欢的艺术,的确煞费思量。

  4、尤伦斯撤离的蝴蝶效应

  遥想当年,尤伦斯硬生生地从古根海姆手里抢过了798最后一片最大厂房的租赁权。如果我们在面对尤伦斯推动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而沾沾自喜时,那么,在面对 尤伦斯的离去,我们不禁会想,如果当初入驻798这片厂房的是每年投入1000万美元的古根海姆那样的一个美术馆,而不是一个藏家,中国当代艺术现在的局 面将会是何等壮观?现在,尤伦斯拂袖而去,又将给中国当代艺术带来什么?

  尤伦斯抛售藏品,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的藏家将重新洗牌。尽管尤仑斯宣称藏品的集中拍卖并不代表自己在中国收藏战略的撤退,也不代表尤仑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撤 离,但是,谁都知道,尤伦斯作为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最多的收藏家之一,很多现在中国的一线“艺术明星”都是算是在尤仑斯的直接“提携”下成长起来的。至 少,尤伦斯的抛盘,会让很多藏家、炒家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重新评估一下当前的形式。而最重要的评估依据,便是本次拍卖的结果。但是中国的藏家肯定不会跻 身事中,太敏感。而国外藏家对中国收藏市场的角逐,将会对中国当代艺术进行新一轮的权力分化。

  另一方面,新一代的艺术家正在接过权杖,近二十年来在当代艺术的舞台上呼风唤雨的艺术明星们正在老去,他们将逐渐隐退出众人的视线。这也可以从威尼斯双 年展参展人员看出端倪。今年的参展艺术家将肯定不会是以往的那些作品能拍天价的艺术明星,据彭锋证实,本届威尼斯双年展参展艺术家都是新面孔。

  随着尤伦斯的撤退,798艺术区的商业进程更加明显。在尤伦斯当代艺术馆前途未卜的情况下,798将何去何从也在牵动着中国当代艺术的神经。如果尤伦斯 当代艺术中心也撤离,那798里类似佩斯画廊这样的国外机构很有可能重新评估当前的形式。经济危机时,佩斯画廊将要撤退的消息就曾一度传出,后来虽然没有 撤,但是场馆面积也是缩水了不少。今年年后不久,798内的3818库就传闻租金已经涨了将近一倍,甚至有传闻说3818库因为与画廊主的冲突一度关门了 事。而今年798内的圣之空间传闻也濒临关门。这不由让人猜想,798艺术区是否面临重新规划?七星集团一直都知道这么一块地给画廊主经营和做电子经营两 者差距明显,也一直有收回的想法,只不知这是不是也是一个信号。

  5、尤伦斯将去往何方?

  尤仑斯将转战印度当代艺术。近年来被称为“金砖四国”之一的印度,国内当代艺术的发展也是红红火火,各种博览会、双年展很是让国际艺术界侧目。这很难让 一个有野心的收藏家或者投资者坐视不理。尤仑斯本人也说了:“我不想再局限于同一收藏领域了。”他说现在感兴趣的是印度艺术家的作品,他新近入手了第一件 印度艺术品,英国籍印度裔女艺术巴哈提•科尔的作品《被猫吃剩的老鼠基因》。

  尤仑斯说,处理完藏品和美术馆的事宜之后,他将会多花些时间在尼泊尔的慈善教育工作上,也会继续收藏艺术品,不过重心会放在印度的年轻艺术家上,而非中国艺术家。

  但是,不论如何,尤伦斯去往何方已经不重要了。转战印度当代艺术,正如当年转入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关注。尤伦斯所做的只是新一轮的投资,而中国当代艺术依然在路上。

 
 
众口评说:

  2007年,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揭幕展《85新潮》展开幕后,艺术批评家管郁达曾撰文《“八五”美术新潮的神话与妖魔化》,直言艺术与商业的合谋。面 对尤伦斯的抛盘,本刊再次联系了管郁达,进行了深度专访。同时,也联系了活跃在当代艺术圈的年轻一代艺术家和批评家,众口评说尤伦斯的是是非非:

  管郁达:一部藏家和资本合谋制造的发财史

  问:有评论说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评判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国外批评家或藏家手里,像尤伦斯这样的藏家退出中国,是否会对国内当代艺术评判的话语权产生影响?

  管郁达:毫 无疑问,中国当代艺术产生的一个基本背景与二十年前东西方冷战之下的国家形象塑造有关。当时中国社会正经历一个从后极权社会向多元社会的转型。那个时候当 代艺术被认为是西方文化战略输出的一种工具。记得当时老栗率玩世现实主义和政治波普那帮艺术家去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其意识形态上的象征意义远大于文化和艺 术上的考量。中国社会从意识形态专制的牢笼里走出,急需融入、重返国际社会。

  尤伦斯在中国的一进一出,正好反映了中国当代艺术在国家形象塑造方面力量的消长,必然对中国当代艺术评判的话语权产生影响。我以为今天的中国当代艺术已经不 可避免的处在一个国际化的语境当中。如何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回归自己的文化传统和文化经验。以一种文化自觉的自信重塑自我形象显得尤为急迫。

  问:尤伦斯跟很多中国当代艺术的一线明星的市场拓展有着直接的关系,他的抛盘和撤退是否意味着年轻一代艺术家的上位?

  管郁达:这 倒不一定。这不是因果关系。不是说老一代明星大腕艺术家在挡年轻人的道,他们盘踞垄断了市场,但他们现在在艺术上基本上不会有多大作为,也就是吃吃老本, 装神弄鬼,拼命的护盘而已。而年轻一代艺术家如果不从这样一种占山为王的成功模式中走出来,恐怕也没有多少希望。因为艺术市场说到底就是艺术资本主义的一 种权力游戏。

  问:藏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

  管郁达:现在的一部中国当代艺术史基本上是草莽英雄造反、革命的成功史。更是藏家和资本合谋制造的发财史。这些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这段时间我重新研读美国艺术家罗斯科,这个人真的很了不起。他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应加拿大糖业公司邀请为其在纽约曼哈顿一个餐厅作画,当时业主开价两万 八千美元,合现在差不多两百八十多万美元。这是个天价了。罗斯科很兴奋,整天沉浸在艺术创造的亢奋当中。他恶狠狠地放出话来,说要画一张牛逼的画,让全纽 约那些最有钱的富人在他的画面前吃不下饭。结果是餐厅开业那天老板请他们一家人用餐,视为上宾。周围全是围观他们一家用餐的有钱人。罗斯科觉得自己很失 败,说曼哈顿把他打败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罗斯科拿了业主的钱,只是想如何创作出他自己理想的作品,而不是去迎合业主,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而 这个资本家也相当了得,他花钱挨骂,而心中毫无芥蒂。其实,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与美蒂琪家族的关系何尝不是如此?还有中国明清时期扬州盐商与江南文人画家 的关系何尝不是一种相辅相成,相互成就的关系呢?

  艺术市场从来就不是一个正面参照系,但却从外在的惯例印证了它因为新奇事物的错觉而兴旺发达,印证了艺术资本主义本质上的虚无和贪婪。它需要不断把先锋艺术的象征资本转换为货币资本,目标是循环地延续资本的神话。资本市场极力神话当时的“85”,其用意不打自招。

  问:怎么看待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中国的系列运作?

  管郁达:记 得关于“85”那个展览,搞得跟**的堂会差不多。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伪贵族心态。不过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进入还是给中国当代艺术的制度建设提供了很多 有益的启示。它的布展水平和展览运作方式都很国际化。在当代艺术的公众教育和传播做了很多工作。至于你说它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美术馆,还用问吗?哪有一个美 术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像古根海姆美术馆、纽约MOMA都存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他们的展览运作是常态化的,是纽约的文化地标。

  问:4月3日,尤伦斯将拍卖所藏的一百多件当代艺术作品,包括当代艺术明星早期作品,这对中国藏家的心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管郁达:我觉得你用了艺术明星这个词,很准确。当代艺术在今天已经完全丧失其真实性和批判性,沦为艺术资本主义和娱乐业的附庸。

  中国当代艺术的藏家有两种,一种是玩资本运作的,把艺术品收藏,当作投资和投机的买卖;还有一种,是真正喜欢艺术的,认为收藏艺术品是金钱文化的高级表现。以后,这后一种藏家可能会越来越多,他们不会盲目的跟风和买进所谓明星大腕的作品。而是通过收藏来培养自己的情操和趣味,建立一种有意义的,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段君:尤伦斯的撤退可能引发国内藏家的自大

  问:尤伦斯跟很多中国当代艺术的一线明星的市场拓展有着直接的关系,他的抛盘和撤退是否意味着年轻一代艺术家的上位?

  段君:尤伦斯也扶植过不少年轻艺术家,他的抛盘和撤退反而会给年轻艺术家造成损失。

  问:藏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资本与艺术之间谁说了算?

  段君:藏家的抛盘会透露出某些信息,所以更值得关注的是当代艺术本身的价值体系出现了怎样的缺陷?至于资本与艺术,谁都不能说了算,今天是一个分化的时代,各种因素逐鹿中原。

  问:在你看来尤伦斯的撤退可能引发哪些蝴蝶效应?

  段君:海外藏家撤退已经不是新鲜事,尤伦斯抛盘,欲接盘的藏家或机构也并不在少数。我最担心的是,尤伦斯的撤退可能引发国内藏家的自大。

  张小涛:当代艺术缺了谁都能玩下去

  问:有评论说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评判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国外批评家或藏家手里,您觉得呢?像尤伦斯这样的藏家退出中国,是否会对国内当代艺术评判的话语权产生影响?

  张小涛: 不 会有什么的改变,一个艺术机构的商业行为很正常,萨奇画廊不也是把他们收藏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拿出来拍过两次了吗?如果这么简单地判断,因为尤伦斯的退 出,就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崩溃了,是一种不自信表现。尤其当年尤伦斯的吹鼓手,现在变得很愤青,很像失恋的小姑娘一样自做多情,很滑稽。当代艺术缺了谁都能 玩下去。我不认为尤伦斯控制着中国当代艺术的评判话语权,其实就是一个小圈子的利益和权利,今天谁也控制不了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上海双年展不是被人持 续控制吗?威尼斯国家馆不是也被人持续控制吗?他们就是绝对的话语权吗?不是!大家都更清楚这种“话语权”其实是专制主义和闹剧,话语权在每个人手中,体 制、江湖、国际种种力量在这里撕扯,今天的中国当代艺术就是多元共生的丛林。

  问:尤伦斯跟很多中国当代艺术的一线明星的市场拓展有着直接的关系,他的抛盘和撤退是否意味着年轻一代艺术家的“上位”?

  张小涛:不一定,上位是指拍卖?还是市场排名?艺术家还是靠作品说话,应该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炒出来的价格和市场大家都清楚。我不关心这种上位,时间会说话。

  问:藏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资本与艺术之间谁说了算?

  张小涛:我 是按自己的方法去创作,藏家对我的创作没有干预,我不清楚其它的艺术家,资本运作是艺术市场机制中重要的手段,很难说清楚谁有绝对的话语权,我认为在工作 室是艺术家说了算、批评是学术的判断、市场上是藏家的趣味决定了价格的高低、媒体上就是公众说了算,要看具体的上下文关系。

  问:怎么看待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中国的系列运作?尤伦斯撤退的真实原因您觉得会是什么?

  张小涛: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做得不错,应该来说还是对中国当代艺术有一定的贡献,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贡献,所谓的真实原因不重要了。无论是“撒娇”还是要真离开,我 们要尊重别人的选择,人家没有责任和义务来扛这种压力,我们老是假想“白求恩”,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今天是全球化的自由市场,他们作为投资,作为经营, 应该来说都是很成功的,从古代字画到当代艺术的交易,他们有自己判断,这是很正常的事,中国当代艺术的市场消化这点东西应该来说很简单。没有必要恐慌,时 间长了就清楚了,培养中国当代艺术关于学术和市场的健康机制更重要。

  问:4月3日,尤伦斯将拍卖所藏的一百多件当代艺术作品,包括当代艺术明星早期作品,这对中国藏家的心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在你看来尤伦斯的撤退可能引发哪些蝴蝶效应?

  张小涛:崩盘?没有那么的简单,太阳照常升起,艺术家继续工作,藏家继续去买东西。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不要把尤伦斯的拍卖行为当成艺术界的“9-11”,这是 一种恐惧和自卑的心理,中国今天是全球化中最重要的实验场,这点钱相对这个剧变的时代来说真是九牛一毛,虽然今天的艺术界的混乱和迷茫不少人透露出浓厚的 悲观主义情绪,也许时代的变化让我们个人的假想和幻觉是无力的,但我依然坚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老是观望别人和西方,从内部的建设开始,去反思和重建中 国当代艺术机制,即使没有艺术市场又怎样?因为我们是从没有艺术市场时就开始当代艺术实验的。

  我不懂藏家的心理,但是我知道中国几乎没有热爱艺术的藏家,几乎全是在炒股。